27.巨人的花园
(一)快乐王子
很久很久以前,快乐王子是个雕像。他浑身上下镶满了薄薄的黄金叶片,明亮的蓝宝石做成他的双眼,剑柄上还嵌着一颗硕大的灿灿发光的红色宝石。世人都对他称羡不已。
有天夜里,一只小燕子从城市上空飞过。秋天一到,他和朋友们都往南飞。可他因为贪玩,最后只剩一人飞往南方,可他飞了整整一天,夜晚时才来到这座城市。
这时,他看见了高大圆柱上的雕像。于是,他就在快乐王子两脚之间落了窝。但就在他把头放在羽翅下面准备睡觉的时候,一颗大大的水珠落在他的身上。他觉得不可思议,天上没有一丝云彩,繁星清晰又明亮,却偏偏下起了雨。可紧接着又落下来一滴。他想着此处不能遮雨,便决定飞离此处。可是还没等他张开羽翼,第三滴水又掉了下来,他抬头望去,惊讶地看见雕像的双眼里充满了泪水,泪珠顺着他金黄的脸颊淌了下来。快乐王子的脸在月光下无比美丽,小燕子顿生怜悯之心。
快乐王子说:“以前我要什么有什么,高高在上,身边的一切都太美好了。我的臣子们都叫我快乐王子,的确,如果欢愉就是快乐的话,那我真是快乐无比。我就这么活着,也这么死去。而眼下我死了,他们把我这么高高地立在这儿,使我能看见自己城市中所有的丑恶和贫苦,尽管我的心是铅做的,可我还是忍不住要哭。”
小燕子惊讶无比。
快乐王子对小燕子说:“远处的一条小街上住着一户穷人。她是一个裁缝,面容瘦削的脸上布满了倦意,一双粗糙发红的手上到处是针眼。在房间角落里躺着她生病的孩子。孩子在发烧,嚷着要吃橘子。他的妈妈除了给他喂几口河水外什么也没有,因此孩子老是哭个不停。小燕子,你愿意把我剑柄上的红宝石取下来送给她吗?我的双脚被固定着,不能动弹。”
小燕子说:“我的伙伴还在南方等我,我要快些赶路追上他们。”
王子又说:“小燕子,你不肯陪我过一夜。做我的信使吗?那个孩子太饥渴了,他的母亲伤心极了。”
小燕子并不喜欢小孩,因为去年夏天,他到过一条河边,有两个顽皮的孩子,老是扔石头打他。可是快乐王子的满脸愁容叫小燕子的心里很不好受。
最后小燕子还是答应了王子的要求,陪王子过上一夜,并做他的信使。
于是燕子从王子的宝剑上取下那颗硕大的红宝石,用嘴衔着,飞过城里一座连一座的屋顶,飞到了那个穷人的屋舍,朝里面望去。发烧的孩子在床上辗转反侧,母亲已经疲倦地睡熟了。他跳进屋里,将硕大的红宝石放在那女人顶针旁的桌子上。
然后,燕子回到快乐王子的身边,告诉他自己做过的一切。
小燕子对王子说:“你说怪不怪,虽然天气很冷,可我现在觉得好暖和。”
王子回答他:“那是因为你做了一件好事。”
第二天,小燕子要飞往南方,临行前他飞到快乐王子的身边辞行。
可是王子却恳求他再陪他过一夜,王子说:“远处在城市的另一头,他看见住在阁楼中的一个年轻男子。他在一张铺满纸张的书桌上埋头用功,但是他已经冻得写不下去了。炉子里没有柴火,饥饿让他头昏眼花。”
小燕子又同意留下一夜,并问:“是否还要送他一颗红宝石。”
可王子回答:“他现在已没有红宝石了。所剩的只有他的双眼。它们由稀有的蓝宝石做成,并让小燕子取出一颗给他送去。”
小燕子哭了起来:“亲爱的王子,我不能这样做。”
可王子却十分坚持!
因此燕子取下了王子的一只眼睛,朝男子住的屋子飞去。
等月亮升起后,他又飞回到快乐王子的身边。又一次向王子道别,说他要飞往南方。
王子却又恳求他再陪他过一夜。
小燕子说:“冬天到了,寒冷的风雪就要来了。亲爱的王子,我不得不离你而去了,只是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的,明年春天我要给你带回两颗美丽的宝石,弥补你因送给别人而失掉的那两颗,红宝石会比一朵红玫瑰还红,蓝宝石也比大海更蓝。”
快乐王子却说:“就在下面,站着一个卖柴火的小女孩。她的柴火都掉在水沟里了,它们都不能用了。如果她不带钱回家,她的父亲会打她,她正在哭着呢。她既没穿鞋,也没有穿袜子,头上什么也没戴。把我的另一只眼睛取下来,给她送去吧,这样她父亲就不会揍她了。”
小燕子终于又答应留下来一夜,可他却对王子说:“我不能取下你的眼睛,否则你就变成盲人了。”
可王子依旧坚持!
于是小燕子又取下了王子的另一只眼珠,把它送给了卖柴火的小女孩。
燕子又飞回到王子身旁对王子说:“你现在瞎了,我要永远陪着你。”
可是可怜的王子却说:“不,你得到南方去。”
小燕子却说:“我要一直陪着你,小燕子说着就睡在了王子的脚下,始终没有离去。”
第二天小燕子整日坐在王子的肩头上,给他讲自己在异国他乡的所见所闻和种种经历。
王子听后说:“小燕子,你为我讲了好多稀奇的事情,可是更稀奇的还要算那些男男女女们所遭受的苦难。没有什么比苦难更不可思议的了。小燕子,你就到城市的上空去飞一圈吧,告诉我你在上面都看见了些什么。”
于是燕子飞过了城市上空,看见富人们在漂亮的酒楼里寻欢作乐,而乞丐们却坐在大门口忍饥挨饿。他飞进阴暗的小巷,看见饥饿的孩子们露出苍白的小脸没精打采地望着昏暗的街道。随后他飞了回来,把所见的一切告诉了王子。
王子听后对小燕子说:“亲爱的小燕子,我浑身贴满了上好的黄金片,你把它们一片片地取下来,送给那些穷人们吧。”
小燕子将黄金片一片一片地啄了下来,直到快乐王子变得灰暗无光。他又把这些纯金叶片一一送给了穷人。
随后下起了雪,白雪过后又迎来了严寒。可怜的小燕子觉得越来越冷了,但是他却不愿离开王子,他已爱上这位王子了。他只好趁人不注意的时候,从食物店门口弄点食物屑充饥,并扑扇着翅膀为自己取暖。
然而最后他也知道自己快要死去了。他剩下的力气只够再飞到王子的肩上一回。
小燕子喃喃地说:“再见了,亲爱的王子!我可以亲吻你的手吗?”
王子说:“我真高兴你终于要飞往南方去了,小燕子,你在这儿待得太长了。不过你得亲我的嘴唇,因为我已爱上你。”
小燕子喃喃回答:“我要去的地方不是南方。”
接着他亲吻了快乐王子的嘴唇,然后就跌落在王子的脚下,死去了。
就在此刻,雕像体内发出一声奇特的爆裂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破碎了。其实就是王子的那颗铅做的心已裂成了两半。
(二)夜莺与玫瑰
“她说我若为她采得红玫瑰,便与我跳舞。”青年学生哭着说,“但我花园里何曾有一朵红玫瑰?”
夜莺在橡树上的巢中听见,从叶丛里向外看,心中诧异。
青年哭道:“我园中并没有红玫瑰!”他的眼里满含着泪珠。“呀!幸福倒靠着这些区区小东西!古圣贤书我已读完,哲学的玄秘我已彻悟,然而因为求一朵红玫瑰不得,我的生活便这样难堪。”
夜莺叹道:“真情人竟在这里。以前我虽不曾认识,我却夜夜地歌唱他:我夜夜将他的一桩桩事告诉星辰,如今我见着他了。他的头发黑如风信子花,嘴唇红比他所切盼的玫瑰,但是挚情已使他脸色憔悴,烦恼已在他眉端引着痕迹。”
青年又低声自语:“王子今晚宴会跳舞,我的爱人也将与会。我若为她采得红玫瑰,她就和我跳舞直到天明,我若为她采得红玫瑰,我将把她抱在怀里,她的头,在我肩上枕着,她的手,在我手中握着。但我园里没有红玫瑰,我只能寂寞地坐着,看她从我跟前走过,她不理睬我,我的心将要粉碎了。”
“这真是个真情人。”夜莺又说着,“我所歌唱,是他尝受的苦楚:在我是乐的,在他却是悲痛。‘爱’果然是件非常的东西。比翡翠还珍重,比玛瑙更宝贵。珍珠、榴石买不得它,黄金亦不能做它的代价,因为它不是在市上出卖,也不是商人贩卖的东西。”
青年说:“乐师们将在乐坛上弹弄丝竹,我那爱人也将按着弦琴的音节舞蹈。她舞得那么翩翩,莲步都不着地,华服的少年们就会艳羡地围着她。但她不同我跳舞,因我没有为她采到红玫瑰。”于是他扑倒在草里,两手掩着脸哭泣。
绿色的小壁虎说:“他为什么哭泣?”说完就竖起尾巴从他跟前跑过。
蝴蝶正追着阳光飞舞,他亦问说:“唉,怎么?”金盏花亦向她的邻居低声探问:“唉,怎么?”夜莺说:“他为着一朵红玫瑰哭泣。”
他们叫道:“为着一朵红玫瑰!真笑话!”那小壁虎本来就刻薄,于是大笑。
然而夜莺了解那青年烦恼里的秘密,她静坐在橡树枝上细想“爱”的玄妙。
忽然她张起棕色的双翼,冲天飞去。她穿过那树林如同影子一般,飞出了花园。
草地当中站着一株艳美的玫瑰树,她看见那树,向前飞去落在一枝枝头上。
她叫道:“给我一朵鲜红的玫瑰,我为你唱我最婉转的歌。”
可是那树摇头。
“我的玫瑰是白的,”那树回答她,“白如海涛的泡沫,白过山巅上的雪。请你到古日晷旁找我兄弟,或者他能应你所求。”
于是夜莺飞到日晷旁边的那丛玫瑰上。
她又叫道,“给我一朵鲜红的玫瑰,我为你唱最醉人的歌。”
可是那树摇头。
“我的玫瑰是黄的,”那树回答她,“黄如琥珀座上人鱼神的头发,黄过割草人未割以前的金水仙。请你到那边青年窗下找我兄弟,或者他能应你所求。”
于是夜莺飞到青年窗下那丛玫瑰上。
他仍旧叫道:“给我一朵鲜红的玫瑰,我为你唱最甜美的歌。”
可是那树摇头。
那树回答她道:“我的玫瑰是红的,红如白鸽的脚趾,红果海底岩下扇动的珊瑚。但是严冬已冻僵了我的血脉,寒霜已啮伤了我的萌芽,暴风已打断了我的枝干,今年我不能再开了。”
夜莺央告说:“一朵红玫瑰就够了。只要一朵红玫瑰!请问有什么法子没有?”
那树答道:“有一个法子,只有一个,但是太可怕了,我不敢告诉你。” “告诉我吧,”夜莺勇敢地说,“我不怕。”
那树说道:“你若要一朵红玫瑰,你需在月色里用音乐制成,然后用你自己的心血染她。你需将胸口顶着一根尖刺,为我歌唱。你需整夜地为我歌唱,那刺需刺入你的心头,你生命的血液得流到我的心房里变成我的。”
夜莺叹道:“拿死来买一朵红玫瑰,代价真不小,谁的生命不是宝贵的,坐在青郁的森林里,看太阳在黄金车里,月亮在白珠辇内驰骋,真是一桩乐事。山楂化的味儿真香,山谷里的吊钟花和山坡上野草真美。然而‘爱’比生命更可贵,一只鸟的心又怎能和人的心比?”
忽然她张起棕色的双翼,冲天飞去。她穿过那花园如同影子一般,她荡出了那片树林。
那青年仍旧僵卧在草地上方才她离去的地方,他那副秀眼里的泪珠还没有干。
夜莺喊道:“高兴吧,快乐吧;你将要采到你那朵红玫瑰了。我将用月下的歌音制成她。我向你所求的报酬,仅是要你做一个真挚的情人,因为哲理虽智,爱比她更慧,权力虽雄,爱却比她更伟。焰光的色彩是爱的双翅,烈火的颜色是爱的躯干。她又如蜜的口唇,若兰的吐气。”
青年从草里抬头侧耳静听,但是他不懂夜莺对他所说的话,因他只晓得书上所讲的一切。
那橡树却是懂得,他觉得悲伤,因为他极爱怜那枝上结巢的小夜莺。他轻声说道:“唱一首最后的歌给我听罢,你离去后,我要感到无限的寂寥了。
于是夜莺为橡树歌唱,她恋别的音调就像在银瓶里涌溢的水浪一般清越。她唱罢时,那青年站起身来从衣袋里抽出一本日记簿和一支笔。他一面走出那树林,一面自语道:“那夜莺的确有些姿态。这是人所不能否认的;但是她有感情吗?我怕没有。实在她就像许多美术家一般,尽是仪式,没有诚心。她必不肯为人牺牲。她所想的无非是音乐,可是谁不知道艺术是为己的。虽然,我们总须承认她有醉人的歌喉。可惜那种歌音也是无意义,毫无实用。”于是他回到自己的室中,躺在他的小草垫的床上想念他的爱人;过了片时他就睡去。
待月亮升到天空,放出她的光艳时,那夜莺也就来到玫瑰枝边,将胸口插在刺上。她胸前插着尖刺,整夜地歌唱,那晶莹的月亮倚在云边静听。她整夜啭着歌喉,那刺越插越深,她生命的血液渐渐溢去。最先她歌颂的是稚男幼女心胸里爱恋的诞生。于是那玫瑰的顶尖枝上结了一苞卓绝的玫瑰蕾,歌儿一首连着一首地唱,花瓣一片跟着一片地开。起先那瓣儿是黯淡得如同河上罩着的薄雾——黯淡得如同晨曦的交际,银灰得好似曙光的翅翼,那枝上玫瑰蕾就像映在银镜里的玫瑰影子,或是照在池塘的玫瑰化身。但是那树还催迫着夜莺紧插那枝刺。
“靠紧那刺,小夜莺。”那树连声叫唤,“不然,玫瑰还没开成,晓光就要闯来了。”于是夜莺越紧插入那尖刺,越扬声地唱她的歌,因她这回所歌颂的是男子与女子性灵里烈情的诞生。如今那玫瑰瓣上生了一层娇嫩的红晕,如同初吻新娘时新郎的绛颊。但是那刺还未插到夜莺的心房,所以那花心尚留着白色,因为只有夜莺的心血可以染成玫瑰花心那树又催迫着夜莺紧插那枝刺。
“靠紧那刺,小夜莺,”那树连声叫唤,“不然,玫瑰还没开成,晓光就要闯来了。”于是夜莺紧紧插入那枝刺,那刺居然插入了她的心,但是一种奇痛穿过她的全身他的挚爱和冢中不朽的爱情。那卓绝的玫瑰于是变作鲜红,如同东方的天色。花的外瓣红同烈火,花的内心赤如绛玉。
夜莺的声音越唱越模糊了,她的双翅拍动起来,她的眼上起了一层薄膜。她的歌声模糊了,她觉得喉间哽咽了。于是她放出末次的歌声,白色的残月听见,忘记天晓,挂在空中停着。那玫瑰听见,凝神战栗着,在清冷的晓风里瓣瓣开放。回音将歌声领入山坡上的紫洞,将牧童从梦里惊醒。歌声流到河边苇丛中,苇叶将这信息传与大海。那树叫道,“看,这玫瑰已制成了。”然而夜莺并不回答,她已躺在乱草里死去,那刺还插在心头。 日午时青年开窗望外看。
他叫道:“怪事,真是难遇的幸运,这儿有朵红玫瑰,这样的好玫瑰,我生来从没有见过。它这样美、这样红,一定有很繁长的拉丁名字”。说着便俯身下去折了这花。于是他戴上帽子,跑往教授家去,手里拈着红玫瑰。教授的女儿正坐在门前卷一轴蓝色绸子,她的小狗伏在她脚前。青年叫
道:“你说过我若为你采得红玫瑰,你便同我跳舞。这里有一朵全世界最珍贵的红玫瑰。你可以将她插在你的胸前,我们同舞的时候,这花便能告诉你,我怎样的爱你。” 那女郎只皱着眉头。她答说:“我怕这花不能配上我的衣裳;而且大臣的侄子送我许多珠宝首饰,人人都知道珠宝比花草贵重。”
青年怒道:“我敢说你是个无情义的人。”她便将玫瑰掷在街心,掉在车辙里,让一个车轮轧过。女郎说,“无情义?我告诉你吧,你实在无礼;况且到底你是谁?不过一个学生文人,我看像大臣侄子鞋上的那银扣,你都没有。”说着站起身来走回房去。
青年走着自语道:“爱好傻呀,远不如伦理学那般有实用,它所告诉我们的,无非是空中楼阁,实际上不会发生的,和缥缈的虚无不可信的事件。在现在的世界里存在,首要有实用的东西,我还是回到我的哲学和玄学书上去吧。”于是他回到房中取出一本笨重的,满堆着尘土的大书埋头细读起来。
(三)少年国王
在加冕日前一天晚上,少年国王一个人坐在他那漂亮的房间里。他的朝臣们都按照当时的规矩向他鞠躬行了礼,退出去后到宫内大殿中,向礼仪先生再学几遍宫廷礼节,因为他们中间有几位还不谙熟朝礼,朝臣而不熟悉朝礼,不用说,这是大不敬的事。
这个孩子(因为他还只是一个孩子,今年才16岁)看见他们全走开了并不觉得难过,他畅快地吐出一口长气,把身子往后一靠,靠在他那绣花长椅的软垫上,他躺在那儿,睁大眼睛张着嘴,活像一位褐色的森林的牧神,或者一只刚被猎人捉住的小野兽。
的确是猎人把他找到的,他们差不多偶然碰到了他,那时候他光着脚,手里拿着笛子,正跟在那个把他养大的穷牧羊人的羊群后面,他始终认为自己是那个人的儿子。其实他的母亲是老王的独养女儿,她偷偷地跟一个地位比她差得多的男人结了婚生下他来。有人说那个男人是一个外地人,会一种很出色的吹笛的魔术,叫年轻的公主爱上了他;又有人说,那是一个里米尼的美术家,公主很看重他,也许太看重他了,后来他突然离开了这个地方,连大礼拜堂的壁画都没有完成。孩子出世只有一个星期,在他母亲睡着的时候,就让人把他从她身边偷走了,交给一对普通的农家夫妇去照管,这对夫妇自己没有孩子,住在远僻的树林里,从城里骑马去,有一天多的路。生他的那个颜色苍白的少女醒过来不到一个钟头就死了,她究竟是让悲哀杀死的呢,还是像御医所宣布的,染了时疫死去,抑或照某些人隐隐约约的说法,喝了放在香料酒里的意大利急性毒药致死的呢,这就没有人知道了;一个忠心的公差骑着马把孩子搭在鞍桥上带着走,在他从倦马上弯下身子去叩牧人茅屋的门的时候,公主的尸体正让人放进一个开着的墓穴,这个墓穴是在城外一个荒凉的坟地里面,据说墓穴里还有一具尸首,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外国男子,他双手被绳子反缚在背后,胸膛上满是带血的伤痕。
至少人们偷偷地互相传达的故事就是这样的内容。有一件事倒是确实的:老王临死的时候,不知是因为忏悔自己的大罪过,还是单单为了不让他的国土从他的嫡系落到别人的手里,他差人去把那个孩子找了来,并且当着内阁大臣们的面承认孩子是他的继承人。
孩子刚刚被指定做继承人以后,好像立刻就表现出那种奇怪的爱美的热情来,这热情注定了对他的一生有非常大的影响。那些把他送到给他预备好的房间去的人常常讲起,他看见留给他穿戴的华美衣服和贵重珍宝,就发出了快乐的叫声,并且他又是多么高兴地脱下他身上穿的粗皮衣和粗羊皮外套。有时候他的确也想念他从前那种优游自在的山林生活,繁重的宫廷礼节占去了他一天那么多的时间,这常常使他感到厌烦,可是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人们称它为“欢乐宫”,他现在是它的主人了),对他仿佛是一个为了满足他的快乐刚造出来的新世界。只要他能够从会议席上或引见室里逃出来,他总是立刻跑下那道装饰着镀金的铜狮和亮云斑石级的大楼梯,从一间屋子走到另一间屋子,从一条走廊走到另一条走廊,好像一个人要在美里面找出一服止痛的药,一种治病的仙方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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