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 原(节选)
1.帽 子
[波兰]格罗津斯卡
(A)剧院大厅。乐队演奏序曲。
坐在十排的一位先生:对不起,女士!(更大声地)对不起,女士!
坐在九排的女士:干什么?我又不认识你。
十排的先生:您戴着帽子。
九排的女士:我知道自己戴着帽子。
十排的先生:可我一会儿就会什么也看不见了。女士,您能不能把帽子摘了?
九排的女士:很遗憾,不能。
(B)演出开始了。
十排的先生:女士,我可要忍受不了啦,买了票,却什么也看不见。
九排的女士:那你去退票好了。
十排的先生:就因为您不想摘掉这顶高帽子?
九排的女士:现在,除了偏远地区,谁还戴那种趴趴帽。
十排的先生:那么,您能不能把头稍微偏一偏?
九排的女士:好吧!
十排的另一位先生:女士,请您不要歪脑袋,您挡住我了。
九排的女士:是后边的那位先生叫我往这边偏的。他能看见,可你又看不见了,自私自利!
十排的第二位先生:怎么?是你叫这位女士往这边偏的,好让我什么也看不成?
十排的第一位先生:你看不见关我什么事,你站起来不就看见了!
后排的女士:先生,请您坐下!我什么也看不见了。
十排的第二位先生:可坐在我前面的这位女士……
后排的女士:那位女士跟我有什么相干的,您坐下不就完了!
九排的女士:就是嘛!自己站起来,心满意足了,可把别人都挡住了,自私自利!
后排的女士:可不是!请您坐下。
后排的先生:请安静!台上说什么全听不见。
后排的女士:前面这位先生老是站起来,我什么也看不见。
十排的先生:都是这位女士戴着帽子。
后排的先生:请安静!不然我就叫人把你请出去。
九排的女士:就是的!他谁都妨碍,自私自利!
众人:(C)谁在捣乱?
什么也听不见!
你是第一次进剧院还是怎么的?
你喝醉了还是怎么的?
安静!
请你出去!
十排的先生:可是……
九排的女士:好了,好了!如果你安静地坐着,还可以留下。(面向众人)请大家允许他留下吧!
十排的先生:谢谢您,女士!
(选自《世界微型小说经典》百花洲文艺出版社,有删改)
2.陈毅市长(节选)①
沙叶新
陈 毅 好好好。这次我趋访贵宅,一是向齐先生问候,二是为了谈谈本市长对齐先生的一点不成熟的看法。
齐仰之 哦?敬听高论。
陈 毅 我以为,齐先生虽是海内外闻名的化学专家,可是对有一门化学齐先生也许一窍不通。
齐仰之 什么?我齐仰之研究化学四十余年,虽然生性驽钝,建树不多,但举凡化学,不才总还略有所知。
陈 毅 不,齐先生对有门化学确实无知。
齐仰之 (不悦)那我倒要请教,敢问是哪门化学?是否无机化学?
陈 毅 不是。
齐仰之 有机化学?
陈 毅 非也。
齐仰之 医药化学?
陈 毅 不是。
齐仰之 生物化学?
陈 毅 更不是。
齐仰之 这就怪了,那我的无知究竟何在?
陈 毅 齐先生想知道?
齐仰之 极盼赐教!
陈 毅 (看表)哎呀呀,三分钟已到②,改日再来奉告。
齐仰之 话没说完,怎好就走?
陈 毅 闲谈不得超过三分钟嘛。
齐仰之 这……可以延长片刻。
陈 毅 说来话长,片刻之间,难以尽意,还是改日再来,改日再来。
(陈毅站起,假意要走,齐仰之连忙拦住。)
齐仰之 不不不,那就请陈市长尽情尽意言之,不受三分钟之限。
陈 毅 要不得,要不得,齐先生是从不破例的。
齐仰之 今日可以破此一例。
陈 毅 可以破此一例?
齐仰之 学者以无知为最大耻辱,我一定要问个明白。请!
(齐仰之又请陈毅坐下。)
陈 毅 好,我是说齐先生对我们共产党人的化学全然无知。
齐仰之 共产党人的化学?唷,这倒是一门新学问。
陈 毅 不,说新也不新。从《共产党宣言》算起,这门化学已经有一百年的历史了。
齐仰之 那么请问,所谓共产党人的化学,研究些什么?
陈 毅 社会。
齐仰之 社会?
陈 毅 正是。就以中国而言,这门化学就是要把半殖民地、半封建化的社会,变化成为新民主主义化社会;就是要把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帝国主义统治压迫的旧中国,变化成为民主、自由、繁荣、富强的新中国。这个,就是共产党人的化学,社会变化之学。
齐仰之 这种化学,与我何干?不知亦不为耻!
陈 毅 先生之言差矣。孟子说:“大而化之之谓圣。”社会若不起革命变化,实验室里也无法进行化学变化。齐先生自己也说嘛,致力于化学研究四十余年,而建树不多,啥子道理哟?并非齐先生才疏学浅,而是社会未起变化之故。想当初,齐先生从海外学成归国,雄心勃勃,一心想振兴中国的医学工业,可是国民党政府腐败无能,毫不重视。齐先生奔走呼告,尽遭冷遇,以致心灰意冷,躲进书斋,闭门研究学问以自娱,从此不再过问世事。齐先生之所以英雄无用武之地,岂不是当时腐败的社会所造成的吗?
齐仰之 (深有感触)是呀,是呀,归国之后,看到偌大一个中国,举目皆是外商所开设的药厂、药店,所有药品几乎全靠进口:S.T.来自美国礼来药厂,叶酸全是日本武田药厂所出,酒精是荷兰的,盘尼西林是英国的。这真叫我痛心疾首。我也曾找宋子文当面谈过兴办中国医药工业之事,可是他竟说外国药用也用不完,再制中国药岂不多此一举?我几乎气昏了……
陈 毅 (激情地)可是如今不一样了。你推开窗子往外看一看嘛,窗外的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科学也有了光明的前途。如今建国伊始,百废待举,不正是齐先生实现多年梦想,大有作为之时吗?
齐仰之 你们真的要办药厂?
陈 毅 人民非常需要。
齐仰之 希望我也……
陈 毅 否则我怎会深夜来访?
齐仰之 (兴奋得不知如何回答)这……
陈 毅 我知道齐先生是学者,是专家,只可就见,不可屈致,所以我才亲顾茅庐,如一顾不成,我愿三顾。
齐仰之 不不不,陈市长一片赤诚,枉驾来访,如此礼贤下士,已使我深为感动。在此以前我之所以未能从命,一是我对共产党人的革命化学毫无所知,二是……二是我这个知识分子身上还有着不少酸性……
陈 毅 我的身上倒有不少碱性,你我碰在一起,不就中和了?
齐仰之 (大笑)妙,妙!陈市长真不愧是共产党人的化学家,没想到你的光临使我这个多年不问政治、不问世事的老朽也起了化学变化!
陈 毅 我哪里是什么化学家哟!我只是一个剂,是个催化剂。
【注释】①本文节选自话剧《陈毅市长》第五场,时间是1949年冬的一天深夜,地点是化学家齐仰之的家。陈毅去拜访齐仰之,先是打电话遭拒,去了之后又吃了闭门羹,最后终于进屋。经交谈、说服,使这位多年不问政治、不问世事的老化学家思想认识起了变化,接受政府聘请,主持筹划并在上海建立了全国第一个盘尼西林药厂。②齐仰之家的墙上贴了一张写着“闲谈不得超过三分钟”的纸条。
3.茶 馆(节选)
老 舍
时间与前幕相隔十余年,现在是袁世凯死后,帝国主义指使中国军阀进行割据,时时发动内战的时候。初夏,上午。
地点同前幕。
【幕启:北京城内的大茶馆已先后相继关了门。“裕泰”是硕果仅存的一家了,可是为避免被淘汰,它已改变了样子与作风。现在,它的前部仍然卖茶,后部却改成了公寓。前部只卖茶和瓜子什么的,“烂肉面”等等已成为历史名词。厨房挪到后面去,专包公寓住客的伙食。茶座也大加改良:一律是小桌与藤椅,桌上铺着浅绿桌布。墙上的“醉八仙”大画,连财神龛,均已撤去,代以时装美人——外国香烟公司的广告画。“莫谈国事”的纸条可是保存了下来,而且字写得更大。王利发真像个“圣之时者也”,不但没使“裕泰”灭亡,而且使它有了新的发展。】
【因为修理门面,茶馆停了几天营业,预备明天开张。王淑芬正和李三忙着布置,把桌椅移了又移,摆了又摆,以期尽善尽美。】
【王淑芬梳时兴的圆髻,而李三却还带着小辫儿。】.
【二三学生由后面来,与他们打招呼,出去。】
王淑芬 (看李三的辫子碍事)三爷,咱们的茶馆改了良,你的小辫儿也该剪了吧?
李 三 改良!改良!越改越凉,冰凉!
王淑芬 也不能那么说!三爷你看,听说西直门的德泰,北新桥的广泰,鼓楼前的天泰,这些大茶馆全先后脚儿关了门!只有咱们裕泰还开着,为什么?不是因为栓子的爸爸懂得改良吗?
李 三 哼!皇上没啦,总算大改良吧?可是改来改去,袁世凯还是要做皇上。袁世凯死后,天下大乱,今几个打炮,明几个关城,改良?哼!我还留着我的小辫儿,万一把皇上改回来呢!
王淑芬 别顽固啦,三爷!人家给咱们改了民国,咱们还能不随着走吗?你看,咱们这么一收拾,不比以前干净、好看?专招待文明人,不更体面?可是,你要还带着小辫儿,看着多么不顺眼哪!
李 三 太太,您觉得不顺眼,我还不顺心呢!
王淑芬 哟,你不顺心?怎么?
李 三 你还不明白?前面茶馆,后面公寓,全仗着掌柜的跟我两个人,无论怎么说,也忙不过来呀!
王淑芬 前面的事归他,后面的事不是还有我帮助你吗?
李 三 就算有你帮助,打扫二十来间屋子,侍候二十多人的伙食,还要沏茶灌水,买东西送信,问问你自己,受得了受不了!
王淑芬 三爷,你说的对!可是呀,这兵荒马乱的年月,能有个事儿做也就得念佛!咱们都得忍着点!
李 三 我干不了!天天睡四五个钟头的觉,谁也不是铁打的!
王淑芬 唉!三爷,这年月谁也舒服不了!你等着,大栓子暑假就高小毕业,二栓子也快长起来,他们一有用处,咱们可就清闲点啦。从老王掌柜在世的时候,你就帮助我们,老朋友、老伙计啦!
【王利发老气横秋地从后面进来。】
李 三 老伙计?二十多年了,他们可给我涨过工钱?什么都改良,为什么工钱不跟着改良呢?
王利发 哟!你这是什么话呀?咱们的买卖要是越做越好,我能不给你涨工钱吗?得了,明天咱们开张,取个吉利,先别吵嘴,就这么办吧!All right?
李三 就这么办啦?不改我的良,我干不下去啦!
【后面叫:李三!李三!】
王利发 崔先生叫你快去!咱们的事,有工夫再细研究!
李 三 哼!
王淑芬 我说,昨天就关了城门,今几个还说不定关不关,三爷,这里的事交给掌柜的,你去买点菜吧!别的不说,咸菜总得买下点呀!
【后面又叫:李三!李三!】
李 三 对,后边叫,前边催,把我劈成两半儿好不好!(忿忿地往后走)
王利发 栓子的妈,他岁数大了点,你可得……
王淑芬 他抱怨了大半天了!可是抱怨得对!当着他,我不便直说;对你,我可得说实话:咱们得添人!
王利发 添人得给工钱,咱们赚得出来吗?我要是会干别的,可是还开茶馆,我是孙子!
【远处隐隐有炮声。】
王利发 听听,又开炮了!你闹,闹!明天开得了张才怪!这是怎么说的!
王淑芬 明白人别说糊涂话,开炮是我闹的?
王利发 别再瞎扯,干活儿去!嘿!
王淑芬 早晚不是累死,就得叫炮轰死,我看透了!(慢慢地往后边走)
王利发 (温和了些)栓子的妈,甭害怕,开过多少回炮,一回也没打死咱们,北京城是宝地!
王淑芬 心哪,老跳到嗓子眼里,宝地!我给三爷拿菜钱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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